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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uememory (隐者),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我爱你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Jul 3 15:55:14 2001), 转信
他手里捏着杂志胡乱翻看，突然目光在一页上停顿，嘴里
停止了咀嚼，他擦擦嘴推开面前的早餐，仔仔细细地把那
一页看了遍，过了好久才放下，目光迷离。那本书摊开在
桌子上，清晨的阳光把它洒了个遍，那是一本旅游杂志，
在他关注的那一页上，有着大段的文字，美丽的照片，照
片里面有个女人。这个女人站在圣彼得堡的皇宫广场中央
，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头上包着一块鲜红的头巾，脸上的
笑容飞扬得好似天上的云彩。另一张照片是在尼华河前，
同样的笑容，不同的姿态，寂寞的河流彼岸是华美古老的
欧洲建筑，这所有的一切因着酡红的霞光而变得格外美艳
，静止永恒的美艳。文章的作者就是这个照片里头的女人
，在字里行间表述着自己对圣彼得堡这座被誉为“北方威
尼斯”的城市的赞叹，那些文字充满活力，好像一个20出
头的少女，兴奋得红着脸，运用夸张的手势告诉你她美丽
的奇遇，眼光闪烁，可爱极了的样子，让你的心都跟着柔
软起来了。
他吐出一口烟，合上杂志站起身走回卧室，然后小心
翼翼地把书放进床边的柜子里，那里面早已躺着厚厚的一
打，他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定这本杂志的，只是一
次在无意间发现了书里的她，让他欣喜若狂。之后的每一
期杂志里头她都会不定期地出现，他想那可能是天意，让
他永远都不会失去她的消息，她在哪里都无所谓，她是无
处不在的。
他躺在床上，最近老是会想起她，一想起她心就莫名
作痛，很奇怪的感觉，让他有点坐立不安，似乎有什么事
情要发生。他想起第一次注意到她时候的情景，那是念中
学二年级的时候，清晨做早操的时候男生都站在女生后面
，有一天女生队伍的最后排突然多出一个背影，那是夏末
初秋的时候，那个背影很瘦，穿得很少，做起操来却是出
奇得认真，有些姿势到位得过分了，看上去有点滑稽。他
憋着笑，觉得那个女生很有趣。一片树叶掉了下来，风一
吹，在半空中旋转起来，旋到了她的头发上，调皮的一个
滑翔落到了女孩子长长的脖子上，她停止了动作，用手去
摸，叶子一转身又落到了她的肩头，看见她手忙脚乱的样
子，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太大声，自己也被吓了
一跳。她转过头瞧他，半点嗔怒，他望着她的脸再也笑不
起来了，她真美。他从此每天都早早起床，每一天的开始
都是让人欣喜的。就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孩子，他给她写匿
名的情书；他在她教室的后窗偷看她；他跟在她的身后走
路；他千辛万苦的要来她家的电话，只为了听她说一声“
喂”……这段所谓的Puppy Love并没有随着年龄的成长而
消退，他和她考进了同样的高中，之后是同样的大学，他
看着她恋爱，他自己也恋爱，可是他从没停止过自己对她
的关注。他没有公开追过她，不是没想过，而是平庸的样
貌，贫穷的家境和平凡的成绩在他每次看见她光芒万丈的
时候都觉得天使是不该堕入人间的。但他在她每年的生日
和情人节都会把小小的礼物交给女生宿舍的看守，然后坐
在对面操场的看台上看着她的窗口，抽一根烟。他从不觉
得苦，也不觉得遗憾，爱着她便是快乐。大四的那一年，
他和她居然坐在了同一间教室，那门课的教授是个英国老
头，风趣幽默，他和她都是极喜爱英国文学的，是班上两
个最刻苦的学生。她开始注意他了，他回答问题的时候总
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表情沉静，有着睿智的眼睛。他
能够体会到这种变化，发了疯般的刻苦。终于有一天，她
走过来跟他说话，他第一次听见她对自己说话，对自己微
笑，他深深地望着她，目光复杂，令她的脸绯红。
“你对我有没有印象？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有
一天他问。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很抱歉地摇摇头。
他难过地低下头，毕竟他在她身边出没都8、9年了。
“但是现在对你的印象这么深！”她做了个夸张的手
势，他笑了。
他们渐渐熟悉了，会一起打球，一起去图书馆找资料
准备毕业论文，也会一起去看电影。那时候他单身，她也
单身，他只想走好每一步，不敢去想太幸福的结果，想一
想心就快乐得都要痛了。
快离校的时候，那个英国老头叫他去办公室，告诉他
有一个机会可去国外发展，他将为他担保，还说此机会就
只有一个名额，为了他只能放弃她，他们都是老头极喜爱
的学生。他丝毫没作考虑，就做出了令自己一生命运都改
变的决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举步艰难。
她大叫着跑来看他，告诉他她要出国了，告诉他她是
如此兴奋，她在他的寝室里面乱蹦乱跳，不能自已，直到
被他按在墙上，他吻了她，粗暴的、绝望的，抬起头来眼
睛里面是鲜红的血丝。她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表情，转身
打开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砰”地推开门又走了进来，
狠狠地吻他。他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她那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到底爱不爱他。到了最后两个人都哭了，只是没有话语
，直到机场送别的那天也只有“再见”。可是没有再见。
转眼就是10多年。
20岁——30岁之间，我们似乎把一辈子都过完了，不
断地告别，不断地获得，人心终于变得坚硬，只有想起她
他才会变得温柔起来。他工作，恋爱，结婚又生子，过着
小康生活，一切风和日丽。一切似乎都很顺利，除了寂寞
。寂寞让他想起欠缺，想起她，那片树叶飘落在她的肩头
，那瘦弱的背影，那嗔怒的一瞥，她该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吧，杂志上的照片总是那么的小，他不知道她的脸上是不
是和他一样有了点皱纹，有了点沧桑和冷淡。每次夜归，
每次出差，看着蓝紫色的苍穹，看着广阔的大地，他好几
次都想呼喊，可不知道要呼喊什么？每个人注定在这世界
上有着另一半，可是那个另一半会因为太多的因素不在你
的身边或者根本没有出现的机会，因此你的灵魂注定孤独
。在每一个平凡人的心里都会有着那么点不平凡的念头，
那是我们少年时代的光辉梦想，一段没有达成的理想，一
个没敢去爱的爱人。
日子就是这样慢慢地过着，每个月他都会细细地翻阅
那本杂志，找寻她的讯息，直到有一天他走在马路上心突
然狠狠地被揪动一下，痛的他额头冒出了汗，眼神不知所
措。之后的半年，她再没出现在那本杂志上。他写信去了
那家杂志社，一个星期之后得到了答复：她在纽约街头的
一家中国餐馆，被歹徒不幸误杀。据说她依旧单身，据说
她讨厌这种流浪漂泊的生活，据说她一直没有找寻到灵魂
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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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怕寂寞，追云去了。留下我，晴朗不起来，还要装得很幽默。
仿佛除了幽默外，不知怎样讽刺生命。这生命，如破臭的袜子，
不管冷热，仍紧紧穿着，不肯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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