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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adeaway (太阳之子RX),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文人与小人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Sun Feb 13 13:22:28 2000), 转信
文人和小人，是两种绝对。
文人清高，小人庸俗；文人喜欢理想，小人着重实利；文人长于空谈，小人多于钻
营；文人交友口味挑剔，小人结党无所不包。文人爱自说自话，小人擅察言观色；文人
率性而为，小人审时度势。
在自由浪漫、不拘一格的文坛，利欲熏心的小人没有立足之地。就算打死这些厚黑
学大师，他们也写不出诸如“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之类豪气逼人，狂放不羁的诗句。当然也很难体会到“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这种闲散自得的心情。
而在政坛，爱惜面皮的文人和小人一比，就显得相形见绌了。文人或许也会心狠手
辣，王安石变法杀人无数，孔子杀少正卯，寒颤也不打一个。但叫文人老起脸皮去拍马
屁，去阿谀看不惯的人，他们则根本做不到。很难想象，让李白去学安禄山，叫杨贵妃
为亲妈；让硬汉嵇康不奏气势决裂的《广陵散》，去为司马昭弹软绵甜腻的《百鸟朝凰
》；可文人又特别喜欢做官，学了那么多知识，总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但文
人不光脸皮薄，一身都是不适合做官的特点。
首先文人很狂，自信心爆棚，经常口出狂言。李白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尼采在
自传里的第一句就是：“我为什么这么聪明！”；还有厚黑教主李宗吾，改了好几次名
字，最后改为宗吾，意思就是说我只宗法我自己，什么孔孟韩非庄周子，全是狗屁。简
直狂到了极点！李白第一次接受唐玄宗邀请，到京城做官，具体做什么官，能有多少权
还没摸清楚，便长啸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真是还没给他上颜色，
他就想开染坊。王安石刚当上宰相，屁股还没坐稳，就不把宫廷内部的老臣宦官、军队
各派系的头头放在眼里，自顾自搞起了改革维新。没这些人的支持，新法弄得一团糟。
结果宋神宗一纸休书，便把这个“隔夜宰相”打发了。
但作诗和做官是两码事，明朝奸相严蒿就有诗曰“古来诗人难做官，皆因狂气胸中
来；李杜文章光焰长，一个布衣半个官。”
文人多嘴。他们从来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而且为了表明自己学识丰富，大才磅礴，
侃的多半还是暗礁四伏的国政大事。叫文人不去侃，犹如叫狗儿不吃屎（也难怪，大多
数文章都是侃出来的嘛）。于是，一种不着边际，玄之又玄的清谈便在这情况下流行起
来。“玄学”便是从这时开始发展的。
小人才不爱侃。掏心窝的话向来是别人说给自己听的。商海巨鳄洛克菲勒曾经对他
孙子说“你看那树上的猫头鹰，它从来不乱叫，可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了它！”
文人老是和小人过不去。在诗酒风流的文坛，小人通常是被文人捉弄的对象；文人
就爱捉弄、嘲笑、蔑视、得罪小人！但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穷书生还不给
人家面子，不让别人“做人”，那怎么吃得开？
受不起打击，又不够专一，也是文人做官的一大阻碍。才子们敏感细腻，对花、鸟
、鱼、虫、山水、情人、别离等特别能够感悟，领会，因而寄情与词，写出生花妙文。
不过敏感的人，多半脆弱。这在医学上叫做多血质气质类型。这类人生来活泼机敏，感
情起伏大，对别人不察觉或者稍有察觉但无动于衷的事物特别敏感。但很容易感情用事
，心理调适能力较差。用文字来形容就是：文人们都有一颗善感而脆弱的玲珑心。
古来文人，一旦和政治美人扯破脸皮，不专一的文人便开始移情别恋。他们的兴趣
多多，很快从其他地方找到乐趣。酒、道、禅、琴、棋，诗，书、画无一不是排遣寂寞
的好方法。可是常常沉迷与此，不免消磨雄心，失去大志。陶渊明辞职后，便耕了一辈
子的田，每天种豆种菜忙得不亦乐乎，哪来的时间去分析天下大势，哪有心情再图什么
王业？蒲松龄屡试不中，２５岁后就把大部分精力花在搜神说鬼上了，以至于到了六十
三岁最后一次考试，还只是个老秀才而已。至于刘伶阮籍之流更是成天喝得不省人事，
又怎能当起重任？
小人则不同，他们天赋不高，没那么多闲趣雅致。他们知道，如果光凭着自己满脑
子算计人的想法，满肚子谋取利益的损招去闯山山水水，花鸟鱼虫的文坛，那么最高的
成就也许就是“附庸风雅”四个字。所以他们索性抛开一切，一心往高位上爬，一心往
钱眼里钻。纵有崎岖，其心不改。
说到底，文人终究是文人，小人毕竟是小人。不管是文人还是小人，都得努力学习
量才适性才行，这样大家才能活得开开心心，愉愉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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